2005年，北新桥地铁5号线修建期间，打开了传说中的“锁龙井”。据传说，此井为“海眼”，井下用一条铁链子拴着一条龙，一旦龙逃脱，龙就会“升腾”出井，此井中的水将源源不断涌出，淹没整个城市。

这当然是荒诞不经的传说，但令人好奇的是，龙是皇权的象征，“锁龙”岂非大逆不道？

其实，皇帝以真龙天子自居是明清时的事，此前龙的地位并不高，只是沟通人与神之间的交通工具，级别越高的神仙驾驭的龙越多，而级别比较低的神仙只能骑怪兽、狮子、牛、鹿等，换言之，龙犹如今天的宾利、奔驰，是主人身份的标志，本身并不神圣。

魏晋时皇帝的乘辇上，凤的地位最高，站在车顶，车上还装饰有麒麟等多种神兽，龙的数量并不多，还不到总数的10%。但到清代皇帝的乘辇，其他动物基本被排斥在外，只余两只仙鹤，却装饰了上千条龙，已占总数的99.9%。

其次，龙为什么后来居上？与明灭元后的“去元化”相关，明朝为标志自身的正统地位，特别强调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但经元朝近百年统治，此前南北分裂、文化已有差别，所以要建立统一的、既符合历史记载又契合人们记忆的文化符号，其实并不容易。

明朝的“去元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元朝的东西，却将其霸占为汉文化固有的东西。其实草原民族也崇拜龙，元朝对龙并不排斥。明朝将龙神话，不能再随意使用。但问题在于，龙文化早已深入民间，在民间已是常用的装饰图案，所以必须变通，创造出“五爪为龙，四爪为蟒”的说法，这样只要不用五爪龙就不算违规。但事实上，民间照样在用五爪龙，只是不那么公开而已。

明朝的这个奇葩规定，反而刺激了民间图案向龙靠拢，形成“万兽仿龙”的奇观。因为龙成了身份象征，普通人不能用，所以大家就把鱼、马、鸡、海马等都画成龙状，只是很细节的地方才能分辨出来。

“锁龙井”镇压的龙是传统镇水兽的一种，传说始于大禹，宋范成大《吴船录》卷上说：“相传李太守锁孼龙于离堆之下。”可见至少宋代已有”锁龙井“之说，因为古人认为龙是镇水兽，所有江河湖海均有龙负责，有好龙也有坏龙。对于坏龙，自然要镇。

明代以后，龙被神话，但和原有的传说系统之间冲突比较大，所以基本呈现为开放格局，在皇家与政府层面，龙不能随便冒犯，但在民间层面，只要不是公开使用五爪龙，一般没问题，乾隆还敕建过庙宇以镇压龙王，并亲自致祭。

需要说明一点，有人说龙生九子，其中蚣蝮是治水的，“锁龙”其实是锁蚣蝮。其实不对，蚣蝮是缘柱，不是用来治水的，而是用来增加建筑坚固度的。龙生九子是明代李东阳等几人在皇帝垂询时临时编出来的，原文出在一本谈古器造型的书，且为13兽，明代中期前并无此说。如果皇帝是天子，则龙的九子怎么也是兄弟，岂有让兄弟去栉风沐雨、披枷带锁的道理？可见此说不通。

（本文主要内容引自《北京地方志·人民生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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