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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有一座“山”,里面都是千年的宝藏

2021年6月8日,“古蜀之光——三星堆金沙遗址出土文物展览”在上海奉贤博物馆开幕,吸引了众人的目光,130余件(套)来自四川广汉三星堆博物馆和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的珍贵展品,从各个侧面向人们展现出一个文华斑斓、无限精彩的古蜀社会。

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上海也有一处类似的“宝藏”遗址,而且其中许多出土文物与三星堆基本处于同一时期。它就在青浦,它的名字叫“福泉山”。

相对全国众多的名山,上海境域内那些残丘实在是无法比拟的。还有一些以“山”命名的地点,更是名不副实。然而就在申城西南郊野之中,一座貌不惊人的土丘之下却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这就是福泉山遗址。

7、8米的高度,长宽约百米的大土墩中古文化遗存层层叠压,从清代一直到距今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文物、墓葬和遗迹层出不穷,如此丰富的遗存堆积,在上海乃至江南地区都是罕见的。

遗址试探

从上海市区沿北青公路一路向西,约1小时车程就可抵达青浦区重固镇。这里远离闹市的尘嚣,白墙碧瓦,水网纵横,石拱桥、乌篷船,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光。福泉山就位于重固镇的西缘。福泉山原名“覆船山”,据乾隆《青浦县志》记载:“福泉山在干山北,下皆黄土,隆然而起,仅十余亩,殆古谓息壤也……初因形似号覆船,后以井泉甘美,易今名。”  

 

福泉山遗址位置示意图

1962年,上海市开展文物普查时,考古人员在山坡上曾经发现了一些新石器时代的器物残片和文化堆积,确定这是一处古文化遗址。1977年市政府确定其为文物保护地点,但是考古队员在试探性开挖探坑之后,并没有太大收获。福泉山的宝藏似乎是在“捉迷藏”,不肯轻易露面。同年当地重固中学师生在福泉山下田间劳作的时候又发现了几件崧泽文化的陶器,这让本就扑朔迷离的考古进程更添神秘色彩。

1979年11月—12月,为了开展太湖地区的古文化研究,并对上海地区早期文明的发展脉络进行梳理,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决定报请国家文物局批准,由上海博物馆副馆长黄宣佩带队对福泉山展开试挖掘,目的是为了解遗址的内涵与分布范围。经初步挖掘后探明,山下农田内,西侧有马家浜文化层,北侧有良渚与崧泽文化的叠压层,东侧有良渚文化层,南侧有戚家墩类型与马桥文化的叠压层,并清理出战国印纹陶墓2座。基本探明整个遗址范围以福泉山为核心,东西约500米,南北约300米,总面积15万平方米左右。

但是,这一次仍旧没有令人欣喜的发现。

宝藏初现

时间来到1982年8月19日,为了配合青浦当地取土筑路工程,市文物考古部门决定对遗址进行一次正式发掘。就在民工从福泉山东侧取土的时候,发现一片半圆形的残破玉器,这可让考古队着实兴奋起来。经过鉴定,这是距今4000多年前良渚文化大墓中的重器——玉璧。21日,另一半玉璧也被发掘出来,第二天《新民晚报》刊登新闻《福泉山碎玉成完璧》,引起了轰动。这类玉制物品是显贵或者王族专门用于祭天的礼器,这就昭示了福泉山之下埋藏了良渚文化贵族大墓的可能性,这在全国是罕见的,在上海更是“零”的突破。

但是神秘的福泉山似乎仍然不愿让人们过快地揭开它的面纱,1982年9月之后接下来的挖掘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几个月过去了,已近年底,许多探坑挖至好几米深,但还是空空如也,毫无头绪。正当大家心灰意冷,行将放弃的时候,幸运之神终于降临!

那天一阵阴雨之后,考古队正要收工,孙维昌等几位上博的专家例行要对福泉山每个探坑进行一次巡视。正当他们检查到东缘的一坑时,奇迹出现!孙老在他的日记中详细记下了当天发生的那一幕......

已是阴雨绵绵的第三天,雨水刚刚歇住了脚,在现场,看到福泉山东面一个探坑的东壁,被雨水冲涮垮掉了一大片,而正是那个被雨水冲垮的坑角边,显露出了几件石器叠压的迹象,接着我又在被雨水冲垮的泥土堆里,发现有二件石斧掉落在上面,幸好没有丝毫损伤,我急忙安排民工协助我们把垮掉的坑壁垫放好泥土,使其维持原来的坑壁高度,以防止出土器物再次滑落。啊!考古奇迹出现了!一件连着一件的石斧、石钺互相叠压着开始呈现在我们眼前,然后竟然发现了玉器,其中有大玉璧、玉琮、玉钺、玉锥形器……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或许真的是老天爷的眷顾与雨水的恩赐吧!”

三个月来,一直寻而不见的良渚文化贵族大墓,竟然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进入到我们的视野中。孙老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感动得忘记了一切劳累,他们都沉醉在现实的重大考古发现的幸福中!  

 

福泉山考古现场全景

第二天,上海博物馆考古部门的专业人员全部到场,绘图、拍摄、清理、包裹…… 这果然是一座随葬极为丰富精彩的良渚文化大墓!其中出土了中国最早的组合繁复的管、珠、色彩斑斓的玉项链,湖绿色透光玉戚,细刻繁密纹琮形玉镯,宽大的石斧,新石器时代最大刻纹最细密的象牙器,以及小巧玲珑的黑衣三足陶盉、鸟形陶盉等。不久之后,中国考古所所长夏鼐先生闻讯赶到上海考古现场,仔细鉴赏并高度评价了这批出土文物。然而,这么丰富的发现,使得谜一般的福泉山更加神奇起来,这些珍宝的主人是谁?数千年以来,福泉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琮是良渚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礼仪用玉器,器体多刻神人兽面纹,一般只出土于权贵大墓中。对于它的用途,中外学者有图腾柱说、天文仪说、纺织用器说、生殖器套说等。据《周礼》记载“黄琮礼地,将之归为礼器之一。”

辉煌出世

福泉山文化遗址在上海考古工作中属重大发现。1982年那块玉璧而引出的福泉山考古挖掘,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展开了连续三次,长达8年的考古发掘。第一次是1982年9月,上海市文管会考古部组织大批专家,赶到福泉山进行抢救性发掘,开5×10米探方7个,挖开地面2~5余米,从而揭开发掘福泉山遗址的序幕。1983年又发掘5×10米探方20个,挖开地面1000平方米,1986年12月又开5×10探方16个。三次发掘,发现了崧泽文化墓18座,良渚文化墓32座,战国汉墓96座,出土大量珍贵文物。

1983、1984年和1986~1987年,前后3次发掘共揭露面积2235平方米。基本确定福泉山遗址为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古人在崧泽古遗址上堆筑的一座高台墓地,下层有崧泽文化的居住遗迹1处、墓葬19座,上层有良渚文化墓葬30座,还有吴越文化墓2座、楚文化墓4座,西汉墓96座、唐墓1座、宋墓2座,文化内涵极为丰富。

崧泽文化居住遗址,地上残留4块木柱的垫板和一些小树条,西南角灰堆内有陶器碎片、残玉璜、陶网坠、骨锥以及食后丢弃的猪、鹿、鱼、龟等动物碎骨。东北有一灶塘,灶旁有一破碎盆形、角尺形足大陶鼎。北、南侧分别有17座和1座墓葬。均葬于平地,推断为平民墓。埋葬方式与崧泽遗址墓地相同,多为单人平地堆土掩埋,2人和3人合葬墓各1座,土坑棺具墓葬2座。有男女合葬和子女从父合葬。

碳14测定年代为距今5620±110、5555±110和5295±120年。32座良渚文化墓葬,均在人工堆筑的高台墓地上,为高等级墓葬,推断墓主具有特殊身份地位。中心部位是两组层层叠压的墓群,其他墓葬分布在周围。均为土坑埋葬,并有凹弧形大木上下相合的棺具。棺内有斧、钺、琮、璧、锥形器、冠形器、半圆形器、带钩、纺轮以及珠、管、坠、杯、镯等玉器、石器随葬品,棺外有鼎、甗、豆、盘、壶、杯、罐、盒、簋、熏炉等陶器。玉器和陶器显示很高工艺水平。  

 

福泉山139号大墓发掘时的场景。经考古学家发掘鉴定,属于一处良渚文化人殉墓。墓主人为一个成年男性,仰身直肢葬,有大量丰厚的殉葬品

在福泉山良渚文化晚期的7 座显贵大墓中,随葬有玉璧、琮、钺、璜、纺轮、带钩以及管、坠、珠等组成的项饰,共计出土玉器455件,为研究良渚文化玉器的制作工艺与用途提供了一批非常重要的实物资料。  

 

1984年福泉山遗址40号墓出土的刻符玉璧。该玉璧高2.3、宽1.6 厘米,透闪石,淡绿色,间有青白斑纹。边沿凹弧,形如滑轮,表面抛光精美。中间圆孔以管钻对钻面成,孔壁有清晰的对钻旋痕。在器的一面有一细线隐约的刻划符号,符形上部右侧尖翘,左侧方凸,中间凹入,下部右侧平斜,左侧向下尖突,类似纸折的飞鸟。有刻符的良渚文化玉璧前已发现多件,大都属于传世品,考古发掘获得的极为罕见  

 

1984年出土的神面纹玉琮,是福泉山较有代表性的良渚文化器具。分为上下两部分,褐绿色滑石制作。方柱形,上大下小,内圆外方。两器均以横槽分为三节,每节四角各雕琢一个简化的神面纹。两器的石质、石色与器形一致,并且上器下端与下器上端可以拼接  

 

1984年福泉山出土的神人兽面纹玉锥形器。长15.3厘米,透闪石,湖绿色,色泽滋润透光。图案虽然简洁,但线条清晰,栩栩如生  

 

1984年福泉山出土的冒镦组合玉钺。此件玉钺为钺、冒、镦的组合配置,为透闪石材质,据钺、镦、冒三者在墓中分布的位置测量,总长度为60—70 厘米。斧、钺等原本是一种装柄使用的复合性工具或武器,但出土时有机质的柄朽蚀殆尽,仅留下玉石质的器身。这类完整组合的玉钺极为见,由此推断拥有者的崇高地位  

 

1984年福泉山出土的玉冠徽。高3.6、长5.1—6.8、厚0.5 厘米,透闪石,乳白色,有土沁,沁呈灵动的水波状。扁平倒梯形,上宽下窄。上端锯割出两耳一角,呈冠顶状,下端凸出扁榫,榫两端钻有两个小孔,实心钻。角下方钻有一个圆孔。全器制作规整,琢磨精致  

 

1984年福泉山出土的玉带钩。长3、宽2.1、厚1.8 厘米,透闪石,玉色乳白,间杂土沁。一端方块穿一孔,孔壁光滑,另一端切割成弯钩,钩内留有钻孔,锼刻痕迹。器表高度抛光。出土时位于墓主腰部,为中国年代最早的带钩。福泉山玉带钩的发现,使中国穿戴用带钩的历史提前了近2000年

福泉山上连续不断的重大发现,惊动了中国考古界,也使得当时的上海市领导重点关注了这片位于青浦的郊野土墩。1987年5月10日《新民晚报》刊发整版报道《上海也有“金字塔”》。同年10月13日,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朱镕基来到福泉山遗址视察,并强调要好好保护遗址,待条件具备时可建博物馆。1988年12月21日《解放日报》在头版位置也对福泉山遗址考古发掘进行重点报道。

福泉山经过三次大规模的考古发掘,获得了极大的收获。辉煌的古文化文明渐渐浮现在人们眼前。特别是1984年,考古队员从高耸的福泉山土墩中发现了夹杂良渚、甚至早于良渚一二千年的崧泽、马家浜文化的遗存,这种时序颠倒的堆积现象反映了良渚高土台墓地是人们在附近田地中将含有早期文化遗存的取土人为堆筑而成,是良渚文化的首领或者王为了显示他们的地位,特意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为他们营造高土坛墓地,这是太湖地区特有的大型贵族墓地。

这一发现确认了代表居墩而葬的良渚首领或者王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就此一改中国之前只有地下葬的单一形式,出现了特权人物以大墩、高墩为葬的“金字塔”陵墓形式。

后记

1984年,福泉山遗址被评为上海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有关方面对福泉山遗址采用砖墙全面保护。2000年10月,一部全面报道和研究福泉山遗址的专著《福泉山——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报告》出版。2001年福泉山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年,在福泉山保护区的门侧布置了对外开放的“福泉山遗址陈列室”。

2008年,在福泉山遗址北侧新发现一处良渚文化晚期贵族墓地——吴家场墓地,2010年底至2011年1月,在吴家场良渚文化墓地继续进行考古发掘,发掘面积共240多平方米,取得了多项重要的考古成果。出土器物种类丰富,有玉器、陶器、石器、象牙器、骨器等数百件,还有6具殉葬狗的骨骸。

我国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教授曾在《太湖流域考古问题》的著名讲话中指出:“良渚文化在中国古代文明史上,是个熠熠发光的社会实体。上海发掘了福泉山良渚文化基地,出土大量精致的陶器和玉器,这些器物都不是寻常的生活用品。尤为重要的是它如同丘陵的大封土堆,它反映墓主特定的身份、神圣的地位。即使是百万富翁,没有这样崇高的地位,就没有这个资格。因而,这个大封土堆、大土台,是最重要的。”他对此最精辟的评价就是“埃及的金字塔是石头堆的,是文物,福泉山是土堆的,也是文物。”

一位考古学界的泰斗将福泉山与举世闻名的金字塔相提并论是否略显夸张?其实,这正是值得合理遐想的表述。福泉山不仅是象征意义上的上海“金字塔”,而且从一些出土文物的造型、纹饰(玉方锥形器与卢克索神庙方尖碑;玉琮人兽纹与狮身人面像等)以及同一时期或者稍晚一些的甲骨文字与埃及象形文字的比较来看,以福泉山遗址为代表的良渚文化与金字塔为代表的古埃及文明还真是有着某种联系......  

 

在新石器时代原始社会文化中出现的神秘封土高台,在墓葬中出土罕见的珍品,这绝非寻常之事。这高台为谁而筑?这墓葬所葬何人?这些谜案都摆到了考古工作者面前。这无疑是上海考古史中最令人遐想和神奇的一笔。福泉山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对于我们来说是一座“触手可及”的蕴含宝藏的“金字塔”,它是上海的文脉与骄傲,也为我们留下了许多浮想联翩的待解之谜。

参考资料:《上海通志》《上海文物博物馆志》《青浦县志》 等

黄宣佩著:《福泉山——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报告》(2000年 文物出版社)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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